他踱步绕至沈靖安身侧,蟒纹锦袍的暗金绣线在烛火下忽明忽暗:“如今文武两派明争暗斗,苏万里仗着皇恩浩荡独揽兵权。可你知不知道?”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透着狠戾。
“圣上早因他与某位禁忌人物过从甚密,龙颜不悦多时了。”
沈靖安垂眸转动着茶盏,青瓷盖碗与托碟相碰的脆响,在赵应龙愈发激昂的声调中显得格外清亮。当说到“那位煞星远遁江湖生死未卜”时,屏风后突然传来杯盏坠地的碎裂声。
“赵公子高论,听得人好生惶恐。”沈靖安抬眼时,烛影在他眸中跳动如鬼火。
“只是这满云市,竟无人告知你苏帅背后站着何人?”
“你笑什么?”赵应龙猛然撑住案几,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从未见过这般眼神,三分悲悯七分讥诮,仿佛看着戏台末路的丑角。
苏韵突然拍案而起,翡翠镯子撞在檀木桌上铮然作响:“睁大你的狗眼!这位便是你口中"远遁江湖"的沈先生!”
赵应龙踉跄后退撞翻青铜灯架,泼洒的灯油在地面蜿蜒成狰狞的毒蛇。
他望着端坐如松的青衫男子,忽然记起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幅画像,画像中人执剑踏血而来,画轴末端朱砂批注:见之即避,违者族诛。
“先……先生……”他喉结艰难滚动,锦袍后背已洇出冷汗的深色痕迹。先前侃侃而谈时震得梁尘簌簌的嗓门,此刻嘶哑如破旧风箱。
沈靖安指尖轻叩案面,每声脆响都似阎罗殿前的更漏:“赵公子方才说,苏帅因我获罪?”满座权贵齐刷刷垂首,玉佩禁步的叮当声此起彼伏,仿佛骤雨打落满庭海棠。
云市会所内突然响起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赵应龙整个人如同断线木偶般瘫跪在地。
想到眼前这位连皇室都要礼让三分的煞星,他感觉脖颈仿佛被无形铁钳扼住,若是沈氏当真计较起来,莫说赵家满门,怕是连祖坟都要被掀个底朝天。
“啪!啪!”
清脆的掌掴声在寂静的大厅炸开,世家公子此刻宛如提线傀儡,双手不受控地左右开弓。
不过片刻,那张曾令名媛们痴狂的面容已然肿胀如发酵面团,嘴角渗出的血丝在汉白玉地砖上洇开暗红。
围观者如同目睹活火山喷发般屏息。那些刚回京的权贵子弟终于明白,为何说“宁触阎王怒,莫犯沈靖安颜”。几个曾与赵应龙厮混的纨绔,此刻裤管已渗出可疑水渍。
蒋梦茹把玩着翡翠茶盏,余光扫过全场噤若寒蝉的权贵。她知道从今夜起,苏万里在云市的路障已被彻底碾碎。
身旁的苏家千金双眸晶亮,望着那道如山岳般的背影,连呼吸都变得轻缓。
“聒噪。”
沈靖安屈指敲了敲檀木案几,声如寒潭坠玉。赵应龙应声僵住,保持着滑稽的跪姿,活像被施了定身咒的提线木偶。
当玄色衣角掠过门槛时,满厅权贵不约而同后退半步,仿佛在躲避无形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