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卷着冰碴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的冻土荒原上肆虐,仿佛要将一切撕成碎片。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的这片冻土荒原,本就荒芜得令人窒息,而此刻,一场暴风雪正将一个矿工小镇紧紧包围。小镇上的木屋被厚厚的积雪压得仿佛随时会坍塌,昏黄的灯光在风雪中摇曳,宛如被世界遗忘的棺椁。
矿工小镇的生活单调而艰苦。这里的矿工们每天都要在冰冷的矿井中劳作,只为换取微薄的收入。小镇的边缘住着一位寡妇,柳博芙·伊万诺娃。她的丈夫在一次矿难中丧生,只留下她和一只西伯利亚狼犬巴扬相依为命。巴扬是她丈夫生前养的,据说它拥有萨满的灵力,能守护家园。然而,小镇上的人们早已习惯了现代文明的生活,对这些古老的萨满信仰嗤之以鼻,唯独柳博芙深信不疑。
瓦西里·佩特连科是小镇上的恶霸,他酗酒成性,平日里作威作福,无人敢反抗。然而,巴扬却是个例外。每当瓦西里路过柳博芙的家,巴扬总会用那双金褐色的眼睛盯着他,仿佛在看一具腐尸。三周前,瓦西里被巴扬咬伤了右手小指,从那以后,他便对这只狗恨得咬牙切齿。
这天傍晚,瓦西里又喝得酩酊大醉,踩着半融的黑色冰面往家走。他远远地就看见了那只该死的西伯利亚狼犬。巴扬蹲在篱笆桩上,金褐色的眼睛泛着幽光,喉咙处的肌肉纹路清晰可见。瓦西里嘴里吐着伏特加酒气,叫出了巴扬的名字:“博尔坎……”他手里拿着一根桦木棍,在冻土上敲出闷响。
全镇的狗见到瓦西里都会缩进阴影发抖,唯独巴扬毫不畏惧。它只是冷冷地看着瓦西里,仿佛在警告他不要靠近。瓦西里醉红的眼球突着,他挥起桦木棍,狠狠地砸向巴扬。棍子砸在狗肋骨上的声响像斧头劈开冻鱼,血珠在零下三十度的空气里瞬间凝结成红珊瑚珠。
然而,巴扬并没有逃走。它前爪刨地时掀起的雪雾里突然闪过一抹银光。瓦西里后颈的寒毛倒竖,那是他在矿井深处见过的,矿难死者瞳孔扩散前的最后反光。獠牙刺穿棉袄时,瓦西里闻到了一股硫磺味。他发狂似的把狗甩在结冰的井台上,棍棒雨点般落下。当巴扬终于不动时,它的左眼珠挂在颧骨上晃荡,右眼却完好无损地凝视着瓦西里,虹膜里凝结的冰晶像无数面小镜子,映出瓦西里扭曲的脸。
那夜,暴风雪更加猛烈,撕扯着矿工宿舍的木板墙。瓦西里在梦中听见冰层开裂的声音,睁开眼时,呼吸在空气中瞬间结霜。月光透过窗户,把窗框的阴影投在墙上,渐渐扭曲成犬科动物的轮廓。抓挠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混着类似人类呜咽的哀嚎。瓦西里惊恐地打开灯,地板上只有正在凝固的血脚印。
第二天清晨,瓦西里醒来时,发现自己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他试图告诉自己,那只是噩梦,然而,当他走出家门时,却发现整个小镇都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全镇的狗都在对着虚空狂吠,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瓦西里知道,它们看到的正是他肩头萦绕的那团灰雾,形状像条缺耳断尾的狗。
瓦西里的噩梦并没有结束。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每次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巴扬那双冰冷的眼睛。他试图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然而,即便灌下整瓶整瓶的医用酒精,他仍能看见爪印在结了霜的窗玻璃上蔓延,听见铁盆里的腌黄瓜汁液表面泛起细密的涟漪,仿佛有看不见的舌头在舔舐。
瓦西里决定回到矿井,试图找到一些能够让自己安心的东西。他希望在冰冷的矿井中找到一些能够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或者至少找到一些能够让自己摆脱恐惧的方法。然而,当他再次踏入矿井的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深陷了一个无法逃脱的噩梦。
矿井的入口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瓦西里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推开沉重的铁门。矿井内部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灯光从远处传来。瓦西里打开手电筒,灯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光束。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矿井。
矿井内部潮湿而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瓦西里沿着狭窄的矿道前行,脚下不时传来碎石滚动的声音。他试图回忆起上次来这里时的情景,然而,记忆却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怎么也抓不住。
走了一段时间后,瓦西里来到了一个岔路口。他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左边的通道。这条通道更加狭窄,两边的墙壁上布满了裂缝,仿佛随时都会坍塌。瓦西里小心翼翼地前行,手电筒的灯光在墙壁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突然,瓦西里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像是有人在低声吟唱,又像是风在裂缝中呼啸。他停下脚步,仔细聆听。声音似乎是从前方传来的,带着一种诡异的节奏。瓦西里的心跳加速,他紧紧握住手电筒,继续向前走去。
走了一段距离后,瓦西里来到了一个宽敞的矿洞。矿洞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石台,上面堆满了动物的骸骨。瓦西里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认出了这些骸骨——它们属于那些在矿难中丧生的矿工们的宠物。这些动物的骸骨被整齐地摆放在一起,仿佛是某种祭祀的仪式。
瓦西里感到一阵寒意袭来。他环顾四周,发现矿洞的墙壁上刻满了奇怪的符号。这些符号他从未见过,但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走近墙壁,用手触摸那些符号。突然,他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墙壁中传来,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瓦西里听到一阵低沉的咆哮声。他猛地回头,只见一只巨大的黑影从黑暗中缓缓浮现。那是一只狼,它的身体比普通的狼要大得多,眼睛闪烁着诡异的红光。瓦西里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转身就跑,然而,那只狼却紧追不舍。
瓦西里在矿道中拼命奔跑,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脚步也越来越沉重。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必须逃离这个地方。终于,他看到了矿井的出口。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冲了出去,却在出口处看到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景象。
在矿井的出口处,站着一个身影。那是一个女人,她的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微笑。瓦西里认出了她,她是柳博芙。然而,此刻的柳博芙却和平时截然不同。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红光,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笑容。
“你终于回来了,瓦西里。”柳博芙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地狱中传来的。
瓦西里惊恐地看着她,试图后退,却被身后的狼堵住了去路。他感到一种绝望的气息笼罩着自己,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