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离了喧嚣的报名广场，沉重的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而富有节奏的咕噜声。

车厢之内，气氛却与外面的寻常街景截然不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

楚天雄坐在车夫的位置，背脊挺得笔直，双手紧紧握着缰绳，动作一丝不苟，甚至有些僵硬。

他不敢回头，不敢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许多。

那位方丹先生就坐在他身后的车厢里。

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车壁，但楚天雄依然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气息，正从车厢内缓缓渗透出来。

这气息，比皇城深冬的寒风，还要刺骨三分！

让他这位经历过不少风浪的楚家家主，都感到阵阵心悸。

刚才广场上发生的一切，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林文那凄惨的下场，那无声的威压，那漠视一切的眼神……

这一切，都源自车厢里那位看似平静的黑衣青年。

凝脉境？

楚天雄在心里苦笑。

如果这等实力只是凝脉境，那他楚天雄修炼了大半辈子，岂不是连蝼蚁都不如？

这位方先生，身上的秘密，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车厢内，楚清和林芳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林芳低垂着头，身体微微颤抖，既有恐惧，也有着一种病态的兴奋和崇拜。

主人的强大，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

能成为这样存在的仆从，是她的荣幸，也是她唯一的生路！

楚清则偷偷抬起眼帘，透过朦胧的轻纱车帘缝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斜对面那个闭目养神的男子。

他坐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仿佛与周遭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黑色的劲装，勾勒出他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身体线条。

明明只是静静坐着，却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压迫感。

他真的只有二十岁吗？

他真的是凝脉境吗？

那双眼睛里，为何会蕴藏着如此深沉的冰冷和……沧桑？

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虚妄，历经了无尽的杀伐与轮回。

好奇心，如同疯长的藤蔓，缠绕着楚清的心。

她很想开口问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被那无形的冰冷气场所慑，怎么也问不出口。

她能感觉到，此刻的方丹，与昨晚在仙台楼外，以及刚才在广场上，似乎又有些不同。

那股冰冷之中，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

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正在无声地积蓄着力量。

她猜得没错。

此刻的方荡，看似平静，实则体内正在经历着一场无声的蜕变。

报名时，他宣告自己是“凝脉境”，并非完全是戏耍或隐藏。

而是他的力量体系，已经与这个世界普遍的认知，发生了根本性的偏离。

太古吞灵体，吞噬天地万灵，本就不循常规。

逆流血脉，更是逆天而行，每一次运转，都在重塑他的根基，打破固有的境界壁垒。

刚才在广场上，他看似只是释放了些许精神威压。

但实际上，是幽冥神眼的力量，与逆流血脉产生了一丝共鸣。

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以及血脉逆流带来的庞大能量，若非他强行压制，足以将整个报名广场夷为平地！

此刻，这股力量依旧在他体内奔腾不息。

经脉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煅烧，五脏六腑仿佛在经历着千锤百炼。

剧烈的痛苦，足以让寻常武者瞬间崩溃。

但方荡的脸上，却连一丝抽搐都没有。

他的意志，早已在无尽的死亡与重生之间，磨砺得如同万载玄冰，坚不可摧！

这点痛苦，与他曾经承受的背叛和死亡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更何况，每一次痛苦之后，都伴随着力量的急速增长！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肉身正在变得更加强韧，经脉更加宽阔，对天地灵气的感应，也更加敏锐！

幽冥神眼在眉心微微发烫，视野之中，整个世界的能量流动，纤毫毕现。

他甚至能“看”到，楚天雄体内略显浑浊的真元，楚清体内相对精纯但略显驳杂的灵力，以及林芳体内那被“蚀心断魂丹”强行压制的微弱气息。

一切，都无所遁形。

“凝脉境……”

方荡在心中冷笑一声。

用这个世界的标准来衡量他，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他要走的，是一条前无古人，也注定后无来者的霸者之路！

吞噬一切，碾压一切！

至于为何要报“凝脉境”？

一来，是为了麻痹某些潜在的敌人。

毕竟，一个“凝脉境”的天才，虽然引人注目，但威胁性，总归比一个深不可测的灵海境甚至更高境界的强者要小得多。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

他要在所有人的轻视和质疑中，一步步登顶！

他要让那些曾经嘲笑他，鄙夷他，算计他的人，亲眼看着他这个“凝脉境”，如何将他们引以为傲的天才，一个个踩在脚下！

他要让整个皇城，整个天下，都为他方荡……不，是为他“方丹”而颤抖！

这种在绝境中逆袭，在质疑中崛起的戏码，他最喜欢了！

尤其是，当他最终站在巅峰，俯视着那些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只能匍匐在他脚下的仇人时……

那种复仇的快感，将会无比的甜美！

想到韩飞，想到刘恋，想到韩正，想到流星城城主府那一张张虚伪而恶毒的嘴脸……

方荡的眼底深处，那冰封的杀意，如同地底的岩浆，开始疯狂涌动！

他重生归来，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也不是为了真的给什么楚家当供奉！

种子大战，只是他的一个跳板！

皇城，将是他复仇的第一站！

他要在这里，积累足够的力量，打响自己的名声！

他要让韩家，让那个贱人刘恋，知道他方荡……回来了！

而且，是以一种他们无法想象，无法抗衡的姿态，强势归来！

“韩飞……刘恋……”

方荡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念出了这两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名字。

车厢内的温度，骤然又下降了几分！

楚清和林芳齐齐打了个寒颤，看向方荡的眼神，充满了更深的恐惧。

她们虽然听不到声音，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从方荡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怨毒与杀气！

这股杀气，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浓烈！

仿佛凝聚了尸山血海，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楚清脸色发白，她毫不怀疑，如果此刻有人敢惹怒方荡，绝对会被瞬间撕成碎片！

他到底……背负着怎样的仇恨？

马车终于在一片雅致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听涛苑”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楚天雄如释重负地跳下马车，小心翼翼地来到车厢旁，恭声道：“方先生，听涛苑到了。”

车帘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掀开。

方荡面无表情地走了下来。

他身上的那股冰冷杀气，如同潮水般退去，又恢复了那种漠然平静的样子。

仿佛刚才车厢内的一切，都只是楚清和林芳的错觉。

但她们知道，那不是错觉！

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依旧残留在她们的心头。

院门早已打开，几名楚家的下人，恭敬地站在两侧。

而在院门的正前方，俏生生地站着一个穿着翠绿衣裙的丫鬟。

正是方荡的贴身侍女，小翠。

小翠的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和焦急。

从早上方荡跟随楚家众人出门，她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虽然知道少爷……不，现在是方先生，实力强大，但皇城毕竟是卧虎藏龙之地，她心中始终有些惴惴不安。

当看到方荡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小翠眼睛一亮，紧绷的小脸蛋顿时绽放出喜悦的光芒。

她连忙小跑着迎了上去，清脆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关切：“先生，您回来啦！一切……还顺利吗？”

她不敢问少爷，怕暴露身份，只能称呼先生。

她看到了跟在后面的楚家众人，也看到了楚天雄脸上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敬畏之色，心中更是好奇。

今天出去，肯定发生了什么！

方荡的目光，落在小翠那张充满真挚关切的小脸上，冰冷的眼神，终于柔和了一丝。

在这个冰冷而充满背叛的世界里，小翠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忠诚和温暖，对他而言，显得尤为珍贵。

“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声音依旧淡漠，但熟悉他的小翠，却能听出其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这让小翠心中一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只要先生没事就好！

方荡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朝着院内走去。

楚天雄连忙对楚清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也跟上，同时低声对守门的下人吩咐道：“都机灵点！没有方先生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主院！”

“是！家主！”下人们连忙应道，看向方荡背影的眼神，充满了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