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别胡闹:随便你,怎么说(1 / 2)

见过很多人喝醉后的样子,有的甚至是丑态,我总觉得自己和他们是不一样的。至少无论醉到什么地步,做出多夸张的行为,我都意识清醒,思维敏捷,第二天也能记得发生过什么事。平时我都很引以为傲。

不包括二十年追悼会那天。

那晚马尔福送我回房后我立刻就酒醒了,再然后,就像往常一样,没有酒精催化这种特殊情况下,我都是无法入睡的。我躺在床上慢慢感知着自己的身体从沉重到恢复原状的全过程,休息了一会,随后爬了起来,看了两三集讲刑侦的网剧,就这样到了天亮。

我早早地收拾好东西,锁上客房,走下楼,本想安静地离开,却不想凌晨的寂静的酒吧一楼会有人。纳威穿着浅粉色的长袖西装衬衫,两个袖口都是挽着的,显得十分干练成熟。他在吧台那儿擦拭着杯子和酒柜,听见脚步声,直起腰,愣了。

“现在连酒精都对你不管用了吗?”他的眉宇间笼罩着深深的担忧。

“不,不是,我昨天没醉到那个程度,很快半夜就酒醒了,所以没睡着。”

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但他仍然愁眉不展,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模样:“得了,你昨天被马尔福抱上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飞上天了,还说什么‘我又能飞啦,我的魔法……’”

“好了好了我记得清,你别说了!”我一边高声打断他,一边拼命摆了摆手,试图把这些烦躁的记忆从脑子里轰出去。

纳威见我这样,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我瞪了他一眼。他讪讪地闭上嘴。

“后来呢?”我别过脸去,僵硬地挤出两个音节。

“恩?什么后来?”

他显然没反应过来,凑近了些。这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反而令我觉得更不自在。我撩了一下刘海,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他误会什么:“就是……马尔福他后来回去了吗?”

“噢你说他啊,他把你安顿好又下楼继续喝酒了。你在楼上开始又蹦又跳的时候才十一点,还早着呢,开什么玩笑,他可从来没这么早回去过。”

纳威说得心不在焉,还带着调笑口吻,继续清理工作。我应了一声,点点头,心不在焉地玩着头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皱起眉反问道:“你说从来没这么早是什么意思?”

高大厚实的背影僵在原地,维持着背对着我擦酒柜的姿势。然后,我看见他偏过脸,双目紧闭,又缓缓低下头。

“纳威——”我用我最温柔的声音,甜腻腻地问道,“谁是你最好的朋友?”

“你。”他背对着我,小声咕哝。

“谁是你太太最好的朋友?”

“你。”

“谁是你太太肚子里孩子的教母?”

“还是你。”

“谁在你们最困难的时候把科研奖金……”

“我错了,我错了!行了吧!”他终于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举双手投降,转过身来,相当自暴自弃,“他妈的,我就知道跟那种恶棍无赖扯上关系就没好事。”他愤愤地骂了一句。

我都快被他气笑了,真是太有意思了,自从上次我的学生出事到现在,我有段日子没生气了,看来大家都是觉得我脾气太好了。是时候让他们知道在獾的洞穴前探头探脑的猎人是会被抓烂鼻子的。

“上次我就觉得你们两个很奇怪,你送我的礼物盒子里为什么有他的东西?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干嘛跟他扯上关系,是不是忘记他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了?你记吃不记打吗笨蛋!”我拍着桌子,咬着牙,恨不得眼前这张温和的脸打上一巴掌,但我不能,那不是谢丽尔,谢丽尔只能在心里这么想想,从不敢行动,于是我捂着心口流露出被背叛的痛苦感夸张而心痛地说,“吾儿,亦有汝焉?(Ettu,Brute)”

“你这个人可真是双重标准,达灵教授,你高兴的时候就跟汉娜说‘哎呀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要再提了’,你不高兴的时候,什么陈年旧账都能扒拉出来。我每次都特别好奇,怎么什么事情都得你来安排、你说了算、按照你的计划走?”他皱着眉,双手撑在吧台边缘,凑近了些,一脸纳罕地端详着我,好像我是什么稀奇的生物。

“不是按照我的计划走,我这是为大家共同考虑。我们俩是教授,和马尔福他们维持普通关系就好,不然传出去什么不太好的东西,名誉怎么办?”

他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笑了出来。我更生气了:“你笑什么?难道你就不清楚马尔福家和我那点破事被传成什么样了吗,各种版本都有。我之前在学校和他见面谈话有几次没来得及申请上报访客记录,都担心被人看见之后指指点点。你也最好小心点,你是战时功臣,注意分寸。”

“你总有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撇撇嘴,不敢恭维又无所谓地耸耸肩。

“随你怎么说。”我闭上了嘴。

我觉得我需要冷静一下。

于是我沉默地摆弄着指甲,等着纳威主动先跟我道歉。比耐性我是不会输的,何况错的又不是我。

纳威维持着双手撑着吧台的姿势,耷拉着脑袋,好像在放空自我,我不知道他在这段时间里想了什么,我只关心他的态度。我在乎的人必须站在我这边,没有理由,他们就得这样。

而快二十年了,纳威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他只是纯粹来喝酒,没别的,我很清醒,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更不会让他妨碍到你的生活,”纳威长叹了口气,“亲疏远近我还是分得清的,你过于谨慎和多虑了,真的没必要谢丽尔,没必要。”

我低下头,任由长发遮住我的侧脸,忍不住勾起嘴角。

“谨慎一些总是好的,”我扬起脸,冲他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刚刚我不太理智。”

“没关系,也不是第一次见你这个样子了,”他头也不抬,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更傻的时候我也见过,当时我真的很想让我奶奶给你写封吼叫信好好骂醒你,但那时候我不太敢。要是换了现在,哈,你会知道的。”

“此一时彼一时,以前我总是觉得再多拿出一点勇气就可以改变未来了,可是最后我发现,什么都没变。就像你说的,现在想想真的太傻了,该放弃的时候就该适时地放弃。”

“你觉得自己放弃得不够及时?”

我没有答话。这也是我众多后悔的事情之一,尽管爱上一个人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但是远离那份爱情和那个人,我们是可以控制的。我该控制好自己的,有时候我对自己太放纵了。

一想到那些糟心事,我就觉得头又疼了。该忘记的不忘记,害我昨天那么尴尬地跟别人寒暄。

见我这副模样,他了然地点点头,抿着嘴,若有所思的模样看上去有点呆。

过了许久,他才吭哧吭哧开了口,不过慢半拍并没影响到他的话语带给我的惊讶。

“那个人是谁?他对你是认真的吗?”

我先是一怔,随后笑了。真亏纳威能想到这上面去。不过,也没什么差别就是了。

“噢雷他是个很有意思的男人,而且很特别,怎么说呢——就像俄罗斯方块。”我单手托着腮,眯起眼,陷入回想。

说起来,雷的眼睛真的很美,就像启明星,我很少见到有人有那么闪烁坚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