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的。

……相亲？许周周心如鼓捶，不甘心地多问一句，声音也大了几度。

啊？嗯……算是吧。黄景歈期期艾艾地答道，然后又补上一句，哎呀都是我妈，非要我去……

他不知为何要解释，但直觉告诉他：许周周同学很不高兴。这样解释一下，也许会好点。

半天没回复，也许睡着了吧。黄景歈放下手机，发了个晚安的动图就洗澡去了。

许周周彻底醒过来了。

大眼睛在黑暗的房间里，忽闪忽闪。仿佛大梦初醒，恍惊起而长嗟：人家是要结婚生儿子的人啊！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他喜欢不喜欢男人，喜欢不喜欢自己还不确定，相亲结婚的事儿一下子突兀到了眼前。

完了完了，许周周伤心欲绝，咬着后槽牙，在床上翻来覆去。

怎么办，怎么办？以聪明机智著称的许同学彻底陷入了无能为力的痛苦深渊。

结果，后半夜气得根本没合眼：气黄景歈没立场。这怎么能赖他呢？人家相亲结婚不是很正常的吗？难道还要经过你许周周的同意吗？可不气他，又能气谁？又不能怪自己喜欢他。就只能怪他不坚定非要去相亲。

结果，早上起来眼睛肿得睁不开。一身的颓废劲儿，似大病一场。好在今天不用拍片，联系了同学，嘱咐几句注意事项，呆坐在家里不晓得要干嘛。手机响时，还在梦游。

谁，干嘛？……我不买，没钱。……没老婆，不买。

喂？不感兴趣，别烦我。

……

滚远点，我已经死了，别打电话我。否则我晚上找你！……被垃圾电话骚扰到发疯的许周周，恨恨地对着最后一通电话怒吼道。

按下电话，猛然发现是黄景歈打来的。慌忙重新拨过去，结果又没人接。乱七八糟地骂了一通国骂，出门觅食去。心神不宁，走到跟前，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黄景歈打工的店面口。拖拖拉拉，进了门，找个角落坐下。扫了一眼，黄景歈不在前面，或许在后厨。

阿诚也认识他，笑着迎他坐下，周周哥，要不要找鲸鱼哥。

不要了。我就吃个饭就走。许周周板着脸不高兴。

见许周周精神不好，阿诚也不好多问，周周哥，想吃什么？

番茄鸡蛋面。

啊？……哦。

来烤串店吃番茄鸡蛋面不算奇葩，只是有点怪。不过，这家店的知名之处就在于不管点什么，厨师会做就会给你做，价格还公道。许周周歪着脑袋，盯着墙壁上电视机，电视画面翻飞，一概没有入眼，只是呆着。

这边阿诚把餐单报过去，黄景歈愣道，就一碗面？

啊。阿诚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

男的女的？黄景歈一面切番茄，一面随口问道。

男的。

来这里点番茄鸡蛋面还真是少见，幸亏哥哥我做面条是一把好手，保证吃得他舌头都吞下去。

黄黄的鸡蛋打散，放进盐和鸡精，再使劲儿顺时针搅和一百下，保证每个蛋分子都均匀地沾上调料。鸡蛋加了调料就很容易被打散，像跟人赌气，黄景歈微微噘嘴嘴巴，卯足了劲儿使劲儿搅和了上百下。

打电话无缘无故被骂，真是见了鬼。可恶，又不是我要相亲，我也是被逼的啊。再说相亲就相亲呗，咋弄的我像是去出轨似的。不回微信也就罢了，今天电话还骂人，骂那么狠……

哥，哥，别捣了。碗要捣破了，你这是要做蛋花吗？

你管。黄景歈冷着脸热好油锅，把鸡蛋液倒进锅里，快速翻炒。趁着还柔软盛出来，放到一边。手起刀落，笃笃笃，飞速地将土豆切片，然后横刀切丁，锅里热油，刺啦刺啦溅起阵阵油花，扔点蒜姜还有八角桂皮，几分钟后整块的蛋片倒进去翻炒，但不能过分，以免鸡蛋炒碎，就不好看了。切碎的番茄丁，包括番茄汁一并倒进锅中，番茄是当季的新鲜蔬果，水分富足，不用加水，就有很多汁水，酸甜可口。一点点，溅到手上，一抹嘴唇，轻轻吮吸一口，嗯，味道很好。

黄景歈脸色稍霁，眉毛挑动，似乎对自己手艺很是得意。最后捞出面条冷水冲过，滤水。抖抖面笊篱，倒进大面碗，轻轻舀进几勺番茄卤汁。待出锅前，扔进一把大蒜叶和香菜。

嗯，太厉害了。我简直是面条达人，不加任何调料就可以美味无比。

正当厨师黄怡然自得之时，忽瞥见门口有人。什么人？斜眼看她，不理会。按铃呼来阿诚上菜，边擦手边看那人：此人亭亭玉立，眉清目秀，嘴角含笑。

找哪位？

黄景歈是吧？

你是……？

我不是发照片你了吗？我是徐青青。

啊……是你啊。黄景歈才反应过来，就是妈妈所说的相亲对象。直觉得一阵窘迫，暗自吐槽:这女人怎么能这样来见面呢？另一方面也松了口气，这样见面最真实，不用包装成什么了不起的样子，就是个做饭的，最普通的打工仔。所以不切实际的想法最好不要有，能接受就可以聊聊看。

这样想，被冒犯的不爽就好多了。

淡淡点头道，你好。我还在上班，要不你等我一会儿吧。

嗯。那女子也不恼，笑着说，是我打扰了。你忙，等你休息，我请你吃个饭如何？

啊？……好。

相亲，女人请吃饭？真奇怪，这女的挺有趣。黄景歈愣了两秒，没有表情，点头表示听到了。

徐青青也微微点头，到大堂前。正好空位子都满了，就二号桌只有一个人在吃面，于是走过去，袅袅坐下，环顾四周。

许周周埋头吃面，忙得满头大汗，才不管旁边坐什么人，只道是等外卖的客人。心里感叹这面条真是好吃，生出对那人的赞叹。看在那么好吃的番茄鸡蛋面份上原谅他，吃完去后厨找他说话，就算和好。（好像莫名其妙生气的人是你自己吧，许同学？）许周周端起大碗，把汤汁都喝得干干净净，舔了舔嘴唇满足地挺挺肚子。

休息片刻，看手机上的未读信息：你怎么了？没事骂我干啥？（委屈脸）

许周周看委屈的小狗图像就笑了。本来就没多少气，这会儿却还端端架子：你不去相亲了吗，管我干嘛？见色忘友的家伙。

知道他在后厨忙，没指望他回复。哪知道，不到一秒就有了回应：哪有，我才不去相亲呢！哪有朋友重要呢！

骗鬼呢。许周周嘴里骂着，心里却得意洋洋。

你在哪里呢？吃饭没？

你猜？许周周不动声色站起来，跟阿诚打手势，示意他不要说。悄悄走到了后面，打算开个玩笑。

你……

黄景歈一个字还没有打完，看到出现在眼前的某人，一下子像见了鬼。脸色变了好几样，最后，结结巴巴道，你啥时候来的？

哼，我早就来了。……你的面条做的还不错。我很满意！蒙在鼓里的许某人趁机表扬了厨师黄，打算再约他做红烧肉。

哦，点面条的是你啊。……那个，来了怎么不来找我？害的我……

许周周忽然觉悟，看出厨师黄神色不对。警觉道，你怎么了？真遇到鬼了。

我……那个，我……

忽然，阿诚猛然冲进来，脸色兴奋对黄景歈急促地喊道：鲸鱼哥，你都不告诉我。太过分了，你有女朋友啊？她说等你吃饭去呢！天啊，你真是，连我也不说。啥时候的事啊，你，那女孩挺好看呢，真有你的，……

许周周的脸刷地变白了，呆滞地看着黄景歈，说不出话。

周周哥，你是不是也不知道？我擦，我大哥太能瞒了，连我也不知道呢。那女孩就在前面坐着呢，走走，我带你去看，……

你闭嘴，滚蛋。黄景歈慌忙喝道，又不安地看许周周，想解释又觉得不必要解释，谁说是的，我都没有……

许周周还有点懵，伸脖子看看大堂。才发现自己刚坐过的位子边上有个女孩，大大的眼睛也好奇地盯着他们。看到黄景歈，笑起来，点点头。许周周又回头看黄景歈，黄景歈尴尬地不知所措，打算笑笑回应，又笑不出来。这副滑稽的脸色持续了一两秒，许周周才恢复神智，干巴巴笑道，你这家伙，刚才还说不是呢。

不是，我没有……

我先走了，你们一会儿有事吧。我瞧着她还等你呢，阿诚我走了啊。

啊。好的。周周哥！被这两人奇怪的反应吓到，阿诚忘了问许周周收钱，许周周魂不守舍走出饭店，也忘了自己吃面没有付账。

大中午，九月的日光还是很毒辣，晒在头上，阵阵热浪，眼睛放花。许周周再也摈不住笑脸，脑子一片空白，头晕脑胀，回到家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真特么……操蛋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