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学识。

它能让有才之人探索一生，却无可否认其局限性的可悲存在。

无知或许能无畏，知之却会滋生贪念，让人不满足于现状，只想向上攀爬。

那些天赋异禀者把已知的神祇法则残片鲸吞蚕食，创造出凡人所能掌握学识。

经过千余载，诞生出七宗学十术派。

其中，医术相对应的是毒理一派。

有毒就能解毒。

所谓解毒，先有理，然后才有解。

只有理解一种毒，才能寻找出与之相生相克的东西，最终制出解毒之物。

学识术派里的所有都是这般有理有解就能克制的道理，它们就被称作：学识。

可是这世间依旧有学识无法解释的存在，譬如：诱神枝，它便凌驾于学识之上的存在。

诱神枝源自于禁域，而禁地内的一切存在，都怪诞得无法言说。白凝羽将诱神枝一分为二，用学识帮它分离成两种世间最奇特的毒物。一种可以使得服用者功力大增，另一种则会使人死于无痛的永眠，却谁也没能想到诱神枝是那古时就已存在的“怪诞”。

最早的最早，因诱神枝燃烧时如同香茗一般，便直被用作时祭祀吸引天上神祇降临世间的引香。

月白身影被暗色的蓝黑天地衬托，凝视着朝霞升起之前出现在天边那颗摧残至极的明珠，亮得足以击败空中任何光亮。

“还不晚。”

清冽至极地低语，像在劝慰自己。

“还来得及。”

禁域里活的植物从中间一分为二，所有光光怪陆离的风景为他让开道路。

月白一路破开暗夜，径直落到暗夜里唯一刺目的光源处。

睚欣顿步抬头，去看那三丈之巨的白光轮廓。

巨大白熊额头的长角溢出的光芒好比黑暗可以孕育出强烈的非人之念，能让人虔诚的臣服，也能让人敬畏其刺目的姿态。

它与高悬的上天相反。

天一直都在，只要人抬起头，便能发现它在俯瞰。

神骤然降临，即便在人的眼前，凡人也无法看清。

黑夜对睚欣亦如平常，白光却让他眯起了眼，许久才能适应了几分，看清了那些悬浮在空中、由鲜血组成的无数细线，以及血线的源头——珞殷。

伐虎神用凡人生命编织成了赤色轨迹，凡人以徒劳无功的挣扎对峙那神祇的无形之力。

这是一幅绮丽却心惊胆寒的画卷。

并非战场杀戮的血腥，有一种脱离于世俗的战栗之美。

睚欣抬起头，收敛起所有情绪，露出了从未在珞殷等人面前出现过的表情，仿若在一瞬之间变成另一个长着同样面孔的冰冷泥塑，只留下属于白景、属于上苍的部分。

俯瞰众生。

——是属于白景睚忻的模样。

无形的威压骤然溢向四面八方，足以惊动伐虎神。

下一刻，威压却骤然消失。

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唤回了沉寂在面孔之下的所有情绪，驱散了白景身上所承载的非人意念，仿若一双无形的手掌拼尽全力将月白的身影朝反方向拉扯，将他的意念拽离出非人的天道，让他重回世间为人。

“白景。”

婉转的声音变了调，竭尽全力顽抗神祇。

“我要留下你的碎片，我要用武神碎片帮一个人逆天……”

口舌失灵的怒吼在这一刻是那么清晰可辨，让听到珞殷话语的睚欣震惊顿住了动作，无声的落到了地上。

珞殷再说，哪怕丢了性命，他也要为了“别人”期望的逆天之举保住这碎片。

睚欣听了却不在意碎片、伐虎神，乃至于逆天，只在意——人。

他听到珞殷说：一个人。

并非是为了白景，也并非是为了沁园之主，只是为了一个人。

作为被他提及的这个人，他只能无声却心满意足地笑了。

终于有一个人，能单纯为了“他”不惜自己的性命。

是的。

终于有一个。

也是唯一一个。

与他是谁无关。

与他的皮囊、天赋、性情、身份……全部无关。

只是为了“人”。

哈哈哈！

他起仰头，无声大笑。

这一瞬，他的“梦”实现了他真正的期望。

让他何等开怀，何等庆幸！

——白景？

神祇开口说话，睚欣陡然回神，聆听着好似从自己的身体里扩散出的声音，毫不畏惧的迎向神祇。

灰色的瞳孔倒影出月白身影，问：

——万念白景？

“退下。”

毫无波澜的声音平静地道出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