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她发语音,她则又打了一个“唔”。
我说:“你不许唔。”
她讲:“好。”
“老子攒钱娶你,给你八万,你回家给我做饭洗衣服。”
她讲:“好。”
我看不见她神情,也看不见她那双温润的眼,
心里总也没底。
“别跟别人跑了。”
她说:“不会的,只要结婚了,我就是你的,这天经地义。”
有时我会想我是不是太快了,太快了。她只和我不过三个月而已,做饭好吃些而已,八万,八万怎么攒给她?
“什么时候要钱?”
可是她饭做那么好吃,我不留她就没人了,没人在这栋土房子里头了,那怎么办?
芳说:“一年之内,我哥在和她谈感情,现在说要十五万彩礼,还不知道到最后到底要多少呢。”
“那姑娘挺好的吧。”
我想,她家里能教出来余芳,那她哥想必也不是个什么坏的,总也会是好的罢?看上的姑娘也得比我好些。
我一抬眼,却只见她一直都在输入中。
在一片夜里,我等着她的消息,辗转反侧的,等了她十分钟,也看了她过了十分钟才答:“不好。她爱欺负我。”
又遭欺负了,怎么这么懦弱?个小哑巴。
要是我哑了肯定也没人欺负我,说到底还是她生得弱性子软,不然如若似我一般,怎会还遭人欺负?
小哑巴还是小哑巴,我讲:“你打字能不能快点?我没那么多时间等你。”
余芳便答:“唔……”
“别唔了!”
“对不起。”
看看这好欺负的模样,被欺负了也要讲对不起,你又如何对不起我?又如何?若是怕我讲对不起尚可,可也不怕我。
芳不怕我,不然早如那些个要为我介绍对象的人似的,都跑了。
我这么承诺着,讲要凑个八万,却一直都懒散着,等着八万自己到我手里。
七。
余芳又回来了,收拾了收拾行李,来了家里,将行李都给塞进木柜子里的隔间里,埋进被褥里头。
她将便利贴贴在桌面上,写:“刘安,我们能不能离那些人远些?”
“为什么?”
我剪着指甲,语气也未有那么坏了,也对她开始柔软起来了,这一贪心的芳便开始得寸进尺了。
“他们坏,你跟着他们也会坏的。”
芳生得一般,仅有一双灰色的眸具有些澄澈的神采,她总柔软,贴便利贴时的举动也那般轻且柔和。
“坏个屁,超哥和大哥坏?我们混社会的,不混社会干啥?”
芳写:“找一份正经工作,不好么?”
“那超哥咋办?大哥咋办?我那些兄弟咋看我?”
我和她喊,芳便不再写话了,仅是背过身去,立一道背影给我。
她又生气了。
她的生气与其他人不一,是隐忍且按捺的,她从不与人吵,或是因为哑了,或也是不晓得怎么与人吵。
我看她又生气了,便搁下指甲刀去靠近她,和她讲:“八万块我借点,大哥有钱,肯定能行,别担心了。”
我却不晓得余芳在想什么,她只拿了指甲刀,将手指甲也剪了,上了炕,把一双穿坏了开胶了的鞋和破洞的袜子也脱,剪了那么一双丑陋的脚。
她的脚丑,脚趾甲泛黄,趾甲有那么厚厚的一片,不同于寻常人薄的一片,而是像两片趾甲叠在一起一般的厚度,剪起来偶尔还会起血沫。
又苦又叫人起同情。
下午她剪过了指甲,又去客厅里把缝纫机给翻了出来。她擦了上头的灰,便坐在缝纫机前拿我的衣服吱呀吱呀地缝了一天。
我从下午一点出门,直到五点回来了,开了土房子的木门。
她还在吱呀吱呀地踏着踏板,缓缓轻轻地在缝着衣服。
我看她将衣服缝,将我和人打架打破了的衣服缝了一件又一件,她身侧的椅子上都是这些个缝好的衣服。
“累不累啊?”
我从后头问她,她便止了缝纫机在垂头写:“我饿了。”
“行,我出去买点啊,喜欢吃啥?”
我看她搁笔想了半刻,才答说:“不要浪费钱,买点菜回家做。”
“你就不想吃点好的?”
她这次未答了,仅是转过头去看我,我便晓得了。
一双灰的,镀满了柔和的眼。
她不是不想吃好的喝好的,只是条件不允许,不允许罢了,允许,她也会撒娇,要吃好的,也要喝好的。
谁会一直愿意苦下去?命运的转折又能在穷人身上转几次?
我推开了吱呀着的木门,走进土房子里,下意识就朝天看。
天阴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推歌:《纸房》。
“切来切去,切来切去,打乱再播放。”
三月三日多云转晴冒头了。
说起来,我这才感觉刘安已经正式入驻了我的生活。
今天上课,老师看见我手上那本书叫我借她看看,我下意识就说这本书是她的。
她是谁?
老师这样问。
我说:“刘安。”
可是人家叫刘X,我下意识就叫了刘安。真的就叫了刘安。
唉。刘安呀。